離開五臺山很久了,七佛寺仍然駐留在我心中,吸引我的并不是那形制優(yōu)美,挺拔秀逸的七佛寶塔,也不是那巍峨的大雄寶殿,而是一段讓我久久不能忘懷的緣。
去七佛寺的那一天,太陽躲在云層里,時隱時現(xiàn),散發(fā)著月亮一樣的光輝,清華而皎潔。在那里碰到了一個小師父,她給我講佛教知識,講佛法,談工作,談個性,談修養(yǎng)。她告訴我做好人要講究章法,如果你見惡人做壞事而不及時制止,乃至熟視無睹,也是犯錯。只有用佛法去引導(dǎo)他、教育他,讓他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”,才是正道。我告訴了她,我是急性子,遇到不順心的事情,忍不住就要發(fā)脾氣,她說,不管你心地多善良,脾氣不好,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傷害別人,從嚴(yán)格意義上來說,傷害了別人就不能算是好人。她告訴我學(xué)佛后,性格可以慢慢變好的,成為佛弟子后,當(dāng)你想要發(fā)脾氣的時候,佛菩薩會提醒你,你就不會發(fā)火了。她給我講她原來在京城的工作,講她出家后的感受。
我說,我能保證不殺死路上的螞蟻,卻沒有辦法保證不殺死咬了我的蚊子,也許在睡著的時候,被蚊子咬了,迷迷糊糊中,可能就結(jié)束了世界上的一個生靈,剝奪了它在世界上存活的權(quán)利。她說,可以想辦法趕走蚊子,可以用蚊香,或者是別的東西,可以做到讓蚊子不咬你,所以沒必要殺死它,在這個世界上,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。清洗好做齋飯要用的菜,她帶著我在七佛寺走,向我介紹佛教和七佛寺以及五臺山的歷史知識。還向我推薦兩本佛家雜志——《禪露》和《法音》。
經(jīng)過半天的接觸,我對那個相貌清秀,聲音柔美的小師父充滿了依戀,想和她做個朋友,就詢問她的法名和聯(lián)系方式,她說,接下來的時間,她不一定一直呆在七佛寺。我知道出家人,有“云游”之說,想來,她在七佛寺時間自然是不定的,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俗和迂。想來,她在京城有好好的工作,卻放棄優(yōu)厚的待遇,一個那么優(yōu)秀的女子,脫離原來的生活軌跡,來五臺山出家,遁入空門,選擇終生與青燈為伴,也許她有她的難言之隱,或者說,她有她的理由,不留給我聯(lián)系方式,自然有她不留的道理。入寺,是她人生這一階段的“悟”,如果她在寺里想透徹了,再返俗,應(yīng)該是另一種層面上的“悟”吧。
供齋完畢,再回首,已經(jīng)找不到她的影子。在與住持師父合影以及快走出寺門的時候,我一直頻繁地往遇見她的地方看,卻沒有見到她的影子。那天,天陰了一下午,以為會有雨來,結(jié)果卻沒有,到了傍晚,各山頭都彌漫起了霧,綠山霧鎖,遠(yuǎn)處的山峰飄在云里,近處的旅店、房舍也仿佛都被煙霧覆蓋,十多米遠(yuǎn)的燈看上去也朦朦朧朧的,如夢似幻。
每當(dāng)打開書柜,看到從五臺山帶回的結(jié)緣的書,就不禁感嘆,在人生的長河中,還有沒有機(jī)會再和她見面;只不知,他日,我再來五臺山,來七佛寺,她還在這里么?每想及此,我就禁不住想,從在一起快樂的探討也許并不全懂的知識,變成現(xiàn)在的毫無消息,我和她之間,從面對面變成無形的“虛無”,如果不是有在五臺上拍的照片,如果不是那本擺在辦公室書櫥中的書,我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個夢。
在我們相遇的那一天,她只是做為一個師父,把一些善良美好事物描述給我,推薦給我,像一個引路人,她給了我方向,至于怎么走,就靠我個人的造化了。當(dāng)我為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她而扼腕嘆息之時,亦慢慢領(lǐng)悟到了佛或禪學(xué)中的某些內(nèi)涵,或許,人和人之間,在一起一天,或是一起走一段人生路,那都是既定的緣分,在或美好或普通的際遇里,一起嘗試酸、甜、苦、辣,品味喜、怒、哀、樂,至于能不能長久和永恒,我們又何必介懷呢?只要在有緣相遇的時候,不要給別人留下壞的印象就夠了,佛家講一切隨緣,既然我和她的緣分僅僅是這半天,就珍惜這半天的緣分吧!
原文摘自:《禪露》 2012年 第一期